谁需要“小额信贷”
通过互联网让素未谋面的两个人产生借贷关系、通过机构间的合作控制金融风险，涞水县扶贫经济合作社和宜信公司合力完成了对国外以Kiva为代表的“小额信贷”业务流程的第一次完整复制。
张承东/文
舶来品
“涞水县扶贫社已经是我们第七个试
在河北省涞水县东垒子村的张凤芹，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她急需
点项目。”杜晓山说。
杜晓山副所长所在的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从1993年起就开始致力于把孟加拉的“乡村银行（GB）”小额信贷模式引入中国，成立“扶贫经济合作社” ，先后
就是中国社科院农发所的“扶贫社”。第二阶段是1996~2000年，国家推行“八七扶贫攻坚计划”，要求中国农业银行学习孟加拉的格莱珉银行做扶贫贷款，但做法上的区别在于，政府对农行提供补贴。第三阶段是2000~2005年，农村信用社、农村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得到了来自人民银
行的支农再贷款的支持，开始发放“小额信用贷款”和“农户联保贷款”。第四阶段是2005年至今，中国人民银行和银监会开始分别支持小额信贷公司和村镇银行的试点工作。农行也被要求改制，重点要给三农服务。2006年底，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成立。
与前三个阶段相比，“在参与小额信贷的机构数量上，第四阶段算是增量改革，而此前都是存量改革”。
在增量改革之后，目前参与到小额信贷行业中的机构大概已经有传统政策性或商业银行、非政府组织等社会团体、商业公司以及近几年刚批准成立的小额贷款公司这样的商业性非银行类金融机构等这四类。虽然各类机构基本都已囊括进来，但是杜晓山认为，“参与机构的绝对数量还不够多，小额信贷的业务量也还不够大”。
插图\\葛阳
家
4000元钱购买饲料的信息已出现在一家名为宜信的网站上，她已经贷到的1000多元钱，同样也与这家公司有着紧密的联系。
除了她之外，在整个涞水县，已经有300多个像她这样的普通农户，通过宜信这家P2P（个人对个人，Peer to Peer）信用贷款服务平台，从来自全国范围内的近700个出借人手中成功贷到了共105万元的急需资金。
这笔钱要顺利从涞水县普通农户在田间地头的需求转换为马上到手的现金，大都要走这样一个流程：
首先，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在河北涞水县成立的扶贫经济合作社收集到农户的直接需求，经过筛选之后与农民签订贷款合同，向其发放贷款；然后，双方合作把借款农民的信息发给合作伙伴宜信公司，宜信公司把所有这些农户信息发到其P2P信贷平台上，展示给所有已有或潜在出借人；之后，有兴趣的出借人通过宜信的网上流程选定借款人，在
线支付出借款项，获得对应的债权；最后，宜信将出借人的资金转入涞水县扶贫社的账户。
在国内默默发展了十多个年头之后，小额信贷业务正在市场化运作方面逐步走向成熟。
在全国7个县开展了小额信贷项目。
如果从1993年算起，杜晓山认为，国内的小额信贷已经走过四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是从1993~1996年间，主要是非政府组织、社会团体组织自发组织，作为扶贫项目里的一个子项目来做，其中代表
不过，全国范围内的小额信贷规模，目前并没有足够全面的官方统计。如果从资金量来讲，农行、农村信用社以及邮政储蓄银行依然占据主要部分。根据农信社的数据，至今其小额信贷业务每年的余额已经达到3700亿~4000亿元的规模，银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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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数据也说明，这一资金规模下已经服务了近7000万家的农户。在农信社一家之外，农行和邮政储蓄银行的小额信贷业务也到了数百亿元的规模。
在这三家主要机构之外，公益性社会团体的业务量也有10亿~20亿元；小额贷款公司中严格意义上的小额信贷业务量很难统计，但“也有望达到上百亿元”；此外，目前国内的村镇银行大概有100多家，其年度资金余额有100多亿元，“其中真正的小额信贷估计有几亿元”。而像宜信这样的商业公司，全国范围内大概有10家左右，其中宜信作为发展比较成熟的一家，根据公司CEO唐宁的介绍，“有几万借款人，已发生的平均借贷额在1万~2万元左右”，规模也已经过亿元。
珉银行为标杆的，但是具体做起来却并不成功。
以农行为例，在2000年之前，并没有真正进行市场化运作的意识，还是主要把小额信贷作为完成扶贫任务的手段之一。因为有国家补贴作后盾，具体操作的时候，很多贫困户当成了又一次“救济款”，并没有还贷的概念，而农行对此也没有进行有针对性的引导，这直接导致该阶段贷
尤努斯虽然认为小额信贷必须吸储，但目前我国规定，这类机构运营仍不得吸储。要让额度一定的资金可持续发展下去，这些机构需要在业务流程、成本控制方面更加严格。这的确导致很多机构的发展难以为继。根据统计，目前此类机构已经从高峰期的300多家减少到现在的100多家。
为何有高达三分之二的机构消失？原因比较多样。有的是逐步为当地政府所主
导，但也犯了混淆了信贷与救济的毛病，造成资金亏空就难以弥补；有的是原有外国援助机构当初签订的协议到期（一般3~5年），地方政府就把资金收上来不再继续循环发展下去；更多的则是本身运作过程中不够规范，“拿到钱之后也就是对付两三年”，其中收益无法支撑该机构持续发展下去。
“扶贫社”在经过十多年的经验积累之后，已经属于运营比较成功的一家。“我们一直是有多少钱做多少活，只要能拿到一定量的资金，我们就能保证不垮台，持续发展下去。”杜晓山说。
目前，涞水县扶贫社的资金规模有400万元左右，其他六个试点中，规模最大的资金量有1000万元，小的可达300
可持续发展之路
在小额信贷业务量逐年增大的同时，更重要的一点是各类参与者们都已经达成的一项共识：必须把小额信贷与过去的救济模式完全区分开，小额信贷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持续发展下去，关键在于如何细化并固定市场化运营的业务流程。
目前国际上比较成功的小额信贷模式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
宜信CEO唐宁常常会把淘宝和宜信放在一起比较，他认为前者是商品平台，而宜信构筑的是信用平台
万元。因为有不得吸储等规定
由2006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孟加拉经济学家穆罕默德・尤努斯创立的格莱珉银行，向社会最底层的穷人提供小额银行贷款，特点在于通过其遍布孟加拉的上千家分行和上万名员工，深入到穷人身边展开放贷工作；另一种则是，由几名程序员创立起来的Kiva网站平台，它通过网站发布贷款需求，在全球范围内获得资金，通过用PayPal做在线支付，与上千家小额贷款机构合作实现终端的贷款发放和审核，特点在于通过互联网技术降低了成本，并得以在全球范围内争取资金。
国内早期做小额信贷基本都是以格莱
款中的70%都成为坏账。这导致2000年之后，农行的小额信贷业务基本陷于停滞，无法继续发展下去。直到近两年，农行重启惠农卡业务，着力改善农行的企业形象，进行市场化运营，小额信贷的业务量才重新发展起来。即便如此，杜晓山也认为，虽然已经贷出去很多资金，但目前还不能对可持续发展的效果到底怎样下结论。因为就他的观察，在实践中，大多数地区的业务发展比较一般，其中比较乐观的一点是，坏账已经从原先的70%降至20%。
在现有的金融机构之外，由社会团体试点的小额信贷机构生存更为艰难一些。
的限制，扶贫社的持续发展主要基于贷款利息，这就要求启动资本金必须保持在一定的额度之上才有可能。1995年前后，扶贫社的一个试点由5~8个人负责运营，启动资本金如能达到150万元就可以实现持续发展，但到了2000年前后，这个额度就提升到了200万元。根据扶贫社的数据，200万元基本可以支撑在1000-1500家农户的小额信贷业务，1000万元则可以支撑5000户的规模。“像有些偏远地区一个县一共几万人口，或有的启动资金只有50万元，要重新开展一个试点运营就可能支撑不下去。”杜晓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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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HORIZON 新疆界
其具体做法和格莱珉银行很相似，扶贫社给定的理论利息是8%，但农户多采用分期还贷，实际利息是16%。农民知道利息高于银行，但因为扶贫社这一小额信贷业务不用任何抵押即可获得，最终的按期还款率达到了98%。“试点机构中，除了会计固定办公，其他所有人都需要到基层去跑业务”。在风险控制方面，扶贫社也采取了类似的“小组联保”，事实证明非常成功。
在宜信和扶贫社的合作中，P2P平台沟通资金与需求，对扶贫社来说其获取资金的成本仅为3%，其中2%归出借人，剩下的1%归平台。唐宁认为，现在还属于小额信贷的早期阶段，市场覆盖要比盈利更重要。通过这种公益形式的活动，小额信贷由此可以获得更多的关注，对整个产业的推动也是有益的。杜晓山在采访中也表示，宜信在和扶贫社的合作中，达成的效果很不错。在2009年的宜农贷之后，宜信还将在2010年，针对贫困学生推出类似的助学公益贷款。
唐宁在采访中，常常把淘宝和宜信放
出借人
宜信
扶贫社
农户
涞水县农户小额信贷流程图
捐赠、农行贷款
单笔放贷额要低于本国或本地区人均GDP值；其二，借贷过程不涉及资产抵押等手段，主要基于个人信用。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国内目前很多小额贷款公司和村镇银行开展的业务就不能称为“小额信贷”。因为在实际操作中，很多小额贷款公司发放的大多数贷款都是针对中小企业，额度大都在百万元的级别，形式还是要以抵押担保为主。这其中有些公司就是打着小额贷款和公益扶贫的旗号去注册公司（资本金最低只有500万元），但具体业务却与此无关。而像2009年深圳市出台的《深圳市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管理暂行办法》，直接点名要鼓励小额贷款公司重点面向中小企业、个体工商户和个人创业者提供信贷服务，这显然和贫困农户等小额信贷的服务对象不是一回事。
法制环境上也依然需要推进。
平台化
宜信与扶贫社的合作，进一步完善了国内的小额信贷业务模式。
Kiva建立于2005年，宜信紧跟着从2006年就开始发展，但是唐宁表示，直到2009年宜信“宜农贷”的成功开展，才真正把Kiva的一套流程真正在国内做起来。
与Kiva和格莱珉银行的从农村开始不
小额信贷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持续发展下去，关键在于如何细化并固定市场化运营的业务流程
同，宜信在2009年前的运营一直主要在城市中展开，而且基本只是选择学生、教师、公务员等特定人群开展业务，主要原因就是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和运营成本。与宜信类似，像拍拍贷以及渣打银行的现贷派业务等也大都集中在城市中进行推广。几年中，宜信推出精英贷、助业贷等业务，并通过和樱花日语、安博教育等培训机构、车行、数码产品销售商、婚庆公司等行业伙伴合作，已经在国内主要城市中达到了数万人的客户数量。
宜信在控制信用风险方面，用到了多种办法，比如严格的资格审核、小额出借、设立风险金账户等等。唐宁认为，与一些同样在做小额信贷的公司相比，宜信在风险控制方面整合了线上和线下两个部分，“只是线上是不够的”。这种思路的体现是，在城市中，宜信选择和那些有市场竞争力的培训机构合作，而在农村，则是和扶贫社这样的基层小额信贷机构合作，两者之间不同的是，城市中的业务产生盈利，而农村中的业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必然是亏损的。
在一起比较，认为前者是商品平台，而宜信构筑的是信用平台，而在2009年下半年，淘宝母公司阿里巴巴其实也已经进入宜信所在的小额信贷领域。去年9月份，格莱珉银行信托基金与阿里巴巴集团宣布将携手开展格莱珉中国项目，阿里巴巴集团不但捐出500万美元作为首笔资助金，而且将在科技支持等方面提供意见，以让借款人能易于申请信贷服务，同时协助格莱珉银行信托基金招募潜在合作伙伴及其他捐款者。可以想见，将来像淘宝、支付宝等平台产品在小额信贷业务中发挥作用应该不属意外。
杜晓山认为，此前小额信贷的规模的确很小，所以即便没有具体的法规条文，也问题不大。但现在，由社会团体主导的公益类小额信贷规模已比较大，产生了实际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确需要出台条例法规“给机构界定一个适宜的法律地位，开始制度性的运作”。而以国外的Kiva和国内的宜信为代表的P2P模式，平台本身不吸储、不放贷、不担保，而是作为增值中介，支持合法的个人对个人的民间借贷，为中国小额信贷行业带来业务模式上的创新。
在利率高低的具体规定上也将出现松动。2010年2月份有消息称，贷款通则的征求意见稿已形成。此前规定，对于在人民银行确定的银行同期同档次人民币贷款基准利率4倍以内的予以司法保护，而事实上，目前很多的正常短期信贷都是超过4倍，小额信贷因为风险高而带来的高利率一度不被理解，未来将可能取消对贷款利率的限制。■
政策厘清
小额信贷在国内发展虽然十年有余，各类试点很多，历年积累下的一些问题正在成为下一步发展的瓶颈。
“目前一些机构所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小额信贷’很关键。”杜晓山说。按照通行的说法，小额信贷有两个要点：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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