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中立：论美国参战之前对比利时的援助(1914.8-1917.4)

第５３卷第１期　Ｖｏ１．５３　Ｎｏ．１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ａｚｈｏ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２０１４年１月　Ｊａｎ．　２０１４　偏离中立：论美国参战之前对比利时的援助　（１　９　１　４．８—１　９　１　７．４）　杨芳芳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湖北武汉４３００７２）　摘要　本文以１９１４年８月到１９１７年４月美国参战之前对比利时的援助为分析个案，分别　从与比利时援助相关的三个方面——美国政府对援助比利时的政治支持、美国报界对援助比利　时的报道、美国民众对援助比利时的参与为视角，探究了美国援助比利时的相关史实及其意　义。文章认为美国政界的政治支持给比利时人带来生存的希望与政治保障；美国报界的广泛宣　传使比利时人获得美国人的普遍同情和物质援助；美国民众的物质援助给予比利时人坚持的动　力，使他们坚定了胜利的决心；而美国对比利时的援助折射和影响了美国对待战争的态度，其　对交战双方的态度经历了一个逐渐偏离中立的过程；从美国政府、美国报界到美国民众在感情　与思想上偏离中立的态度加快了美国走向战争的步伐，美国对援助比利时的大力宣传也为美国　走向战争做了舆论动员。　关键词　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比利时；偏离中立　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以欧洲为主战场但波　及其他地区的世界大战。１９１４年８月４　Ｅｌ，德国　入侵中立国比利时，比利时被迫对德国宣战。战　利时的援助，从中管窥美国中立态度的细微变化，　说明美国逐渐偏离中立的具体表现及其影响。　一争给以进口粮食为生的比利时人带来了生存危机　和政治灾难。德国公然破坏比利时中立地位的行　径和弱小比利时所遭受的厄运引起了此时尚处中　一、美国政府对援比的政治支持　战爆发之前，美国政府专注于美洲事务，　尽量不涉入欧洲事务。一战的爆发给欧洲国家带　来巨大灾难，美国作为当时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　大的国家，面对弱小的中立国比利时遭德国攻击　立地位的美国的反应。美国给比利时人提供了大　量道义、政治与实际的物质援助。那么美国对比　利时的援助是否只是停留于人道主义救助？它对　而陷人国家困难时，美国政府宣布中立，但在奉　行中立政策时实际上逐渐偏离了原有的中立政策，　对援助比利时给予政治支持。　１９１４年７月２９日，德国以法国军队正在准　美国对待战争的态度以及比利时人的命运究竟产　生了什么影响？对这些问题的解答不仅有助于廓　清相关史实，而且有助于从中窥见美国对待战争　态度的变化，加深对美国对外政策的理解。迄今　备通过比利时进攻德国为借口，要求进入比利时　领土，限比利时在１２小时内明确答复②。８月２　为止，国外对该问题的研究已有一定基础，但研　究主要集中于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的组织工作，英、　德对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的政治外交以及委员会工　作的慈善性质①。而国内尚无关于一战期间美国　援助比利时的专门研究，仅在通史类著作中对赫　日，德国政府再次要求比利时容许德国军队开进　比利时，限２４小时内答复。与此同时，德国军队　已经开进卢森堡。８月４日上午德军进入比利时，　比利时军队为了捍卫领土主权被迫应战，之后法、　伯特・胡佛组织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稍有提及。本　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依据所能接触到的一　手档案，从美国政府、新闻界和美国大众对比利　时的非军事援助的态度上探讨美国中立期间对比　收稿日期１ｌ８　英也相继对德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在大西洋　的欧洲一边轰轰烈烈展开了。　美国地处遥远的大西洋彼岸，远离了欧洲战　争的威胁，加上原有的孤立主义外交传统，美国　２０１３　０８—１０　选择了中立。美国政府的中立政策在实际运行中　究竟倾向于交战国哪一方，主要在于决策者个人　以及他们对自身义务和国家利益的认识③。要弄　清楚战争初期美国政府对交战国的态度，我们可　以从美国主要的政治人物对援助比利时相关问题　的态度看出美国中立态度的政治考虑。　（一）１９１４年８－９月美国决策层关于德国轰　炸比利时安特卫普城问题的政治讨论　的层面抗议这种不正当行为。但是，他们的共同　点都是尽量避免美国干涉战争，不对其做出评论。　由此可见，战争初期美国主要的政治领导人格外　谨慎、严守中立，避免卷入战争。　（二）１９１４年１０月到１９１５年４月美国政府　对“比利时救济委员会”有限的政治支持　比利时土地上的产品每年仅能供养１／３的人　口，和平时期比利时的７０　的食物供给都需要进　口⑨，战争关闭了正常的进口渠道，比利时人开　战争伊始，由于德军在数量上大大超过比利　时，Ｉ：ＬＮ时连连败退，不得不放弃列日（８月１６　始陷入饥饿之中。比利时人依靠美国人赫伯特・　ＩＥＩ）和那慕尔（８月２４日）。在比利时的国家防　卫计划中，安特卫普是政府包括主权、立法、财　政、国家档案馆和大批逃亡者的庇护所。∞为了保　卫Ｉ：Ｉ￣Ｎ时，比利时的阿尔伯特国王１９１４年８月　２０日指示比利时军队撤退到安特卫普的多面堡　中。２４日晚一２５日早上德国对安特卫普实施军事　轰炸。关于此次轰炸一事，美国政府的决策人就　“是否”提出抗议、以“何种理由”提出抗议进行　了讨论。　国务院参事兰辛认为，交战国相互控告敌方　的残忍与不文明，如果美国从人道的层面反对这　种行为，可能会受制于他们、去评论他们孰是孰　非，因此建议从美国公民的安全的层面抗议这种　不正当行为，美国的沉默会被其他国家误解，并　在国内引起批评＠。　国务卿布赖恩认为，德国的空中投掷没有击　中安特卫普，安特卫普事实上也没有被围攻；如　果美国抗议的话，他建议国务院督促德国政府注　意这种（轰炸）行为，并说明美国政府认为爆炸　物或炸弹的投掷没有得到德国政府的授权，由此　解决整个问题＠。他认为美国应避免与交战国陷　入冲突，而且空中轰炸方法的使用并没有为《海　牙公约》所禁止，目前还没有对空中作战的相关　国际法规定。他不建议从人道的层面对德国提出　抗议，但认为可以以一种核查的方式抗议，在德　国做出解释后，再针对其不合理之处做出回复④。　总统威尔逊认为美国政府不要急于做正式的　抗议，避免在战斗结束之前、被引向做习惯性的　评论家的危险之中。等战争结束了再来整理所有　的问题，届时各国都能冷静思考这些问题＠。　从美国政府三位重要的政治领导人的讨论中　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对德国轰炸安特卫普一事的　态度不完全一致，总统威尔逊寄希望于战争结束　后讨论这些问题，国务卿布赖恩认为要听从德国　的解释，国务院参事兰辛认为从美国公民的安全　胡佛⑩组织的中立组织“ｔ：ＬＮ时救济委员会”（简　称ＣＲＢ）＠获得供给、维持生存。但是这项救济工　作异常复杂，不仅涉及筹集资金和船运的问题，　还取决于交战国双方对救济工作是提供外交支持　抑或设置障碍。因此只有美国政府为ＣＲＢ提供外　交帮助，胡佛为比利时人提供粮食的救济工作才　能展开。　为了ＣＲＢ救济工作顺利进行，美国国务院主　要通过美国驻外大使们＠与英、法、德进行外交　调解。这时期的美国政府官员（主要是国务卿与　国务院参事）通过与驻外使节以及交战国双方的　电报交流，帮助委员会解决很多困难，并获得各　国支持。从１９１４年１Ｏ月到１９１５年４月，美国为　ＣＲＢ的救济工作与交战国政府进行了长时间的斡　旋，获得英、法、德政府对ＣＲＢ中立地位的承　认，德国政府保证不干扰ＣＲＢ的运输路线，不征　用ＣＲＢ的所有食物和饲料，获得尼德兰政府的很　多帮助，并在英、德之间调解他们因ＣＲＢ工作而　引起的彼此猜忌等等⑩。美国政府及美国驻外使　馆人员为了救济比利时人民做了大量有价值的工　作，事无巨细地为ＣＲＢ救济工作考虑周全。尤其　是身在海外亲眼目睹比利时困境的美国外交家更　是对比利时怀有深切的同情。美国驻布鲁塞尔公　使布兰德・维特洛克１９１４年１０月ｌ６日给总统发　送电报，规劝总统注意处境悲惨的比利时人，并　说明他们两周之后将面临饥饿，希望美国帮助那　些饥饿的人，在冬天即将到来的黑暗日子里为他　们提供食物＠。　但值得注意的是，战争初期美国政府对比利　时提供的政治支持是限制在不违背美国的外交中　立框架内的。举例来讲，１９１４年１２月８日美国　驻伦敦总领事斯金纳给国务卿发送电报说明ＣＲＢ　面临船运问题，及ＣＲＢ希望知道美国政府是否愿　意提供以合理的价格支付的拥有特许状或没有特　许状的海船；１０日国务卿布赖恩回复斯金纳，海　１】９　军部告知国务院，没有合适的船只可用于为比利　时运输粮食，国务院建议ＣＲＢ通过美国代表给予　中立国船只特许状，请他与美国驻伦敦的大使联　系　。布赖恩这种“没有合适的船只”的态度是　避免美国官方提供的船只惹得交战国非议。另一　个例子是，当国务卿得知ＣＲＢ的船只“仙境号”　在３月２１日被德国飞机在离荷兰海岸不远处被攻　击时，美国没有做出强烈谴责，仅仅是要求德国　飞机和潜艇要尊重所有可辨识的委员会救济船　只＠。由此可见，美国政府尽管在战争初期担当　了ＣＲＢ与各交战国之间的协调人的角色，但并无　冲破外交中立的框架，美国政府仍避免卷入战争。　（三）１９１５年５月到１９１７年４月美国政府对　ＣＲＢ积极的政治支持　１９１５年５月７日德国的Ｕ型潜艇击沉英国的　远洋客轮卢西塔尼亚号，１１５２名旅客罹难，其中　包括１２８位美国公民　。针对卢西塔尼亚号，美　国政府内部就此事件有两种极端主张：一派以国　务卿布赖恩为代表，认为对德国抗议是必要的，　但口气要缓和，让德国人放心地认识到美国并不　准备参战，并建议禁止美国公民乘坐交战国船只　旅行。另一派则主张美德断绝关系，借机参战∞。　美国总统威尔逊宣称美国不屑于战争，５月１３日　的第一个对德照会仅仅要求结束德国潜艇对客船　的攻击，德国虽对“卢西塔尼亚号”事件表示歉　意，但仍强调德国的行动是自卫行为。为了维护　美国作为中立国航行自由的权利，紧接着１９１５年　６月８　Ｈ威尔逊向德国发出第二个照会抗议德国　击沉“卢西塔尼亚号”，国务卿布赖恩因不认同此　做法而辞职。德国的潜艇战是由于英国的封锁而　引发，二者的行为都违背国际法；但对威尔逊来　讲，由于德国潜艇而引起直接的生命损失远远超　过英国封锁的法律含义⑩。美国的中立态度却开　始发生转向。胡佛敏锐地意识到美、德关系可能　由于卢西塔尼亚号的沉没发生变化，于是开始制　定计划让荷兰人代替美国人在比利时的工作，以　防美国必须从比利时撤离＠。　总统威尔逊开始关心ＣＲＢ的救济工作，１９１５　年１１月３　Ｅｔ威尔逊做出声明，赞扬ＣＲＢ的工作　和取得的成效，认为其不仅使数以百万计的比利　时人存活下来，而且让各相关交战国都非常满意，　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和合作，它不仅没有带来国际　混乱而且带来了国际信誉和无私奉献，赢得了每　个与之接触的人的信任＠。为了支持胡佛在美国　建立ＣＲＢ的主席委员会的提议，威尔逊根据胡佛　１　０　的建议于１１月３日给赫伯特・艾尔德・瑞奇先生　写信，请他参加主席委员会，给予ＣＲＢ的救济工　作以帮助＠。　从１９１５年１１月到１９ｌ６年１１月的一年里，８　艘ＣＲＢ船只被鱼雷和水雷击沉，这些船只估计承　载了４４，０００吨食物＠。１９１７年１月，德国重新开　始了无限制的潜艇战，７艘美国商船被击沉。２月　３日，美国与德国断交。胡佛开始筹划美国人从　比利时撤离和荷兰政府接管救济工作，并表示委　员会完全服务于协约国的事业。美国政府愿意为　ＣＲＢ提供贷款，胡佛建议不再呼吁慈善捐款＠。３　月２４日美国国务院做出声明，要求美国公使以及　所有外交和领事官员从比利时撤退，到法国的勒　鲁瓦居住；在与比利时救济委员会协商后，维特　洛克先生奉命安排委员会的美国成员离开，由尼　德兰人接替美国人的工作⑤。　主张对德和平的国务卿布赖恩辞职后，精通　国际法的兰辛继任，他对德国违背国际法、进攻　中立国家比利时持有不满。１９１７年２月３日兰辛　给美国驻英大使佩奇发送电报，希望佩奇向英国　政府说明比利时的救济工作仍要继续，即使美国　人不能继续留在比利时控制救济工作，也希望英　国政府和法国政府继续如前两年一样支持救济工　作＠。威尔逊和兰辛对ＣＲＢ救济工作的态度很大　程度上反映了他们对德国的不满和对协约国的好　感，ＣＲＢ也因此开始获得美国政府的贷款。　伴随美国政府对协约国的好感和支持，德国　政府对ＣＲＢ的态度开始公开强硬起来。１９１７年２　月４日德国的海牙公使馆照会鹿特丹的ＣＲＢ，要　求对委员会的船只关闭英国港口，进人鹿特丹的　途径限制到北方路线＠。２月１１日鹿特丹的ＣＲＢ　向胡佛发送电报，告知德国政府不再授权美国国　民继续服务于ＣＲＢ，仅允许五、六个美国人继续　住在布鲁塞尔确保主要部门的服务＠。德国开始　盘算与美国交战的事，齐默尔曼电报＠最终点燃　了美、德交战的导火线，４月６日美国向德国　宣战。　直到１９１７年春天，ＣＲＢ基金的９０　来自于　英、法政府，剩余的来自慈善捐赠。美国政府　１９１７年５月９日宣称将接管接下来六个月救济的　财政责任⑩。由此可见，美国政府从卢西塔尼亚　号沉没到正式宣战的中立时期并没有对ＣＲＢ贡献　出实质性的物质帮助，但却为ＣＲＢ的正常工作提　供了政治保障。在１９１４年１０月到１９１７年４月　（美国宣战）之间，欧洲各大国都卷入战争之中，　比利时人民的生存希望命悬一线，占领比利时的　德国不愿承担比利时人的救济工作，美国政府为　ＣＲＢ提供了政治支持，成为其正常运作的政治保　护伞，ＣＲＢ成为比利时人民生存下去的希望，比　利时人看到字母“ＣＲＢ”标志就像是看到了生存　保障，不仅因为ＣＲＢ给他们提供了食物，更是因　为ＣＲＢ是美国人组织创办、参与并得到美国政府　支持的救济委员会。　综上所述，在１９１４．８　１９１７．４美国外交中立　期间，美国政府逐渐偏离了战争初期宣称的中立　政策。１９１４年８－９月美国政府对德国轰炸安特卫　普城问题的态度是严守中立、拒绝谴责；１９１４年　１０月到１９１５年４月美国政府对比利时救济委员　会的政治支持并未冲破外交中立的框架，仍然避　免卷入战争；１９１５年５月７日卢西塔尼亚号事件　后，美国政府的态度发生转变，总统威尔逊和国　务卿兰辛开始公开支持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的救济　工作，并由于德国对救济工作的破坏态度而不满，　对英、法支持救济工作加以赞赏，这也说明美国　主要政治家在战争中逐渐倾向于协约周，偏离了　外交中立政策，胡佛也表示救济工作完全服务于　协约国的事业，美国政府愿意提供贷款。直至　ｌ９１７年４月美国参战，美国彻底转变其中立政　策，加入协约国行列。　二、美国报界呼吁援比的新闻报道　美国报界作为舆论的引导者，它对救济工作　以及交战国双方的宣传态度不仅影响到美国大众，　也会对美国政府施加舆论压力，影响美国对战争　的态度。那么中立时期的美国报界是如何宣传比　利时人的灾难、比利时人的需要以及美国应承担　的责任呢？　《纽约时报欧战时事》杂志报道了一个目睹安　特卫普被炸的亲历者对爆炸的悲惨景象的描述，　和爆炸给比利时人民带来的苦难＠。安特卫普城陷　落后，比利时人被迫背井离乡，他们衣衫褴褛、　露宿街头，过着依靠救济生存的悲惨生活＠。杂　志还强调美国作为强国有责任维护弱小的比利时、　对抗德国＠。杂志还刊登了一个被囚禁的比利时　人写给一个美国朋友自己被囚禁的故事，表明自　己对和平即将到来的期待；这篇文章下面则刊载　了一篇“德国帝国主义精神的例子”的文章＠。　以此对比，很明显杂志之意图所在。《北美评论》　杂志也认为美国作为一个世界强国，不能漠视其　他世界强国的战争，也不能认为美国孤立的地理　位置使它免受攻击或者不必拿起武器保护美国人　的权利，美国必须意识到它难以豁免（战争）＠。　胡佛在从事于ＣＲＢ的救济工作时，也通过美　国的新闻报纸来告知美国人关于比利时救济工作　的组织情况、呼吁美国人帮助比利时人，并以此　对美国政府造成舆论压力。《纽约时报》１９１４年　１Ｏ月１３日报道了胡佛以米勒德・Ｋ．夏勒的名义　发表的一则声明，希望美国政府立刻行动解救比　利时人民、授权美国大使运输供给品给比利时人。　《纽约先驱论坛报》１９１４年１Ｏ月１５　Ｅｌ发表了对　胡佛的采访，胡佛建议为比利时筹集资金的所有　美国委员会应该整合成一个委员会，以免造成重　叠以致精力和金钱的巨大浪费。　《纽约太阳报》　１９１４年１Ｏ月２３日刊载了胡佛给出版社的电文，　介绍了美国的ＣＲＢ的组织情况，它和比利时的　ＣＲＢ的合作以及ＣＲＢ对美国紧急救援的迫切需　要。１９１４年ｌ１月１　ｉＬｌ《纽约时报》刊载了胡佛　发送的电文，胡佛引用比利时国王请求美国民众　通过ＣＲＢ帮助供给饥饿的比利时国民的信息，请　求美国报纸公开捐赠信息，包括救济程序的具体　情况。胡佛１９１５年１月９日给纽约的《文学文　摘》发送电报，呼吁其继续鼓励读者为“比利时　面粉基金”捐献∞。　胡佛还通过美国的新闻报纸表达了他对美国　捐款不足的看法。胡佛１９１７年２月１７日在华盛　顿说当他听到比利时的孩子唱着“星条旗永不落”　（美国国歌）表达他们的感激时，他感到羞耻，他　知道美国人还没有为比利时人吃的食物买单国。　美国的ＣＲＢ在美国也发行了自己的小册子，　报道了一些美国人对比利时的观察，以他们的亲　身见闻告知比利时地区的情况。关于这方面的报　道多是从对比利时士兵与人民的合作精神与奉献　精神的赞赏、对比利时人民尤其是孩子由于营养　不良而患病的说明以及美国应扩大捐赠并承担责　任的角度进行宣传的＠。　《北美评论》早在１９１５年就直接报道了美国　新闻界倾向协约国的情绪。它说，美国很大一部　分出版社表明自己支持协约国的事业。英国的法　学家和一些杰出的美国人抗议德国违背《海牙公　约》的条款侵犯中立国比利时。尽管威尔逊总统　真诚呼吁保持中立，但是这种反对德国当前战争　事业的成见在许多期刊和杂志中显现出来，这可　能被解释为对德国人的厌恶，而以往美国人总是　对他们怀有钦慕＠。　我们不排除有些杂志在美国参战前会尽量避　１　１　免对战争做出道德或法律评判，比如美国国际法　协会。在一战初始时，美国国际法协会于１９１４年　１Ｏ月撰文说明，从违背国际协定或人道法方面去　列举敌对双方的控诉并尝试做出评论是不明智的，　由于证据不足，应该把这种权利留给将来去考虑。　但是它认为控诉德国违背比利时和卢森堡的中立　却是合适的。它分析了德国应遵守比利时中立的　法理依据，但也提到德国首相以“必要性的状　态”、“必要性不考虑法律”为由对违背比利时中　立的解释，但未作评论　。协会没有对同盟国与　协约国的是非进行评判，多是以公布文件的形式　来说明问题，是非由读者自己来判断。例如它一　方面刊载了德国首相特奥巴登・冯・贝特曼・霍　尔维格利用比利时政府的秘密档案为德国侵犯比　利时辩护，他力图说明比利时没有中立的意图，　英国也并非是为了比利时的中立而是为了英国自　己的利益参战；另一方面它同时发表了英国外交　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对德国首相误用文献的批　判、解释了那些档案的写作背景以达到谴责德国　侵犯比利时中立的目的⑩。直到美国参战后，协　会则刊登了比利时政府“关于德国政府对比利时　居民驱逐并强迫劳动的命令”的备忘录＠，寓意　支持美国反对德国。当然，一些德裔美国人所创　办的杂志在宣传上可能更加倾向于德国，但是比　利时救济委员会的慈善、救济性质却不可更改。　美国报界多数出版商报道了比利时人民遭受　的灾难，他们对和平的渴望，比利时士兵在前线　的英勇抗战，比利时孩子不断恶化的健康状况，　ＣＲＢ的工作实况与其对救援的需要，这些报道唤　起美国人对比利时人民的同情与美国的责任感，　鼓励民众参与到救济比利时的队伍中来。报界对　德国帝国主义精神的揭露以及对协约国的倾向性　甚或对美国中立政策的非议都使得美国报界的话　语偏离中立，塑造了比利时战斗的正义形象与德　国侵略的罪恶行径，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美国舆论　界对战争的评判；并对美国政府形成舆论压力，　这也是美国政府逐渐偏离中立并最终能够突破中　立框架的舆论动力。下文即将论及的美国民众对　援比的热情参与正印证了美国报界偏离中立的话　语影响。　三、美国民众对援比的热情参与　在美国报界大力宣传的引导下，美国民众对　比利时人的困境与救济工作有了较多的了解，他　们积极参与了援比的工作，为比利时人提供了大　１　２　量的物质援助和精神支持。　战争初期胡佛发挥其高超的组织能力，利用　各种关系来组织美国人为比利时募捐，包括他的　夫人、芝加哥的ｗ．Ｊ．查尔莫斯、纽约的林登・　贝茨夫人、包括堪萨斯等３１个州的州长，以及美　国的各种社会组织，他们与比利时救济委员会一　起呼吁美国人民为比利时募捐；而且，１９１４年１Ｏ　月２９日比利时伊丽莎白王后请求美国妇女帮助比　利时的人民＠。　通过胡佛组织的各种募捐形式，到１９１４年　１２月２９日，美国人通过ＣＲＢ为比利时捐赠的总　量达１，４９０，０００美元。到１９１４年１２月３１日，洛　克菲勒基金会对比利时援助的投入已超过１，０００，　０００美元。＠战争期间ＣＲＢ通过与各种机构和团体　合作，或直接组织，共收集了５２，０００，０００美元；　根据委员会的记录，美国捐赠了３４，５２１，０２７美　元∞圆，占捐赠总额（５２，０００，０００美元）的６６　多。　除了胡佛组织的比利时救济委员会外，英国　人组织的海外俱乐部＠呼吁美国人民为比利时士　兵提供烟草基金。为了吸引美国人捐献更多的钱，　海外俱乐部制作了大量针对美国人的传单和小册　子，海外俱乐部的宣传得到美国人的积极响应。　宣传单说明了比利时士兵对烟草的急切需求，发　表士兵对捐赠烟草者表达感激之情的明信片以及　比利时皇后的感谢信等等。＠　海外俱乐部烟草基金最早在１９１４年９月设　立，截止１９１７年９月３０日从世界各地共收集　２５２，４４４美元，其中美国捐赠４９，１８３美元，是所　有捐赠国家中独立捐款最多的国家。其中用于比　利时军队的有２０，９７６美元，其余２８，２０７美元被　用于英国及其自治领远征军。＠这充分说明美国民　众对比利时和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抗战的支持与　深切的同情。值得注意的是，海外俱乐部是英国　人组织的、联系世界各地的英国人的纽带，它的　对外形象实际上也代表了英国，它的宣传内容有　对英国（或协约国）行动的肯定与赞扬，它的对　美宣传无形中也加强了美国民众对英国的好感与　认同。人们对一个由英国人组织的慈善组织的捐　款本身就代表了信任。　与美国民众对比利时和协约国的支持相印证　的是德国人对美国人深深的不满。战争时期留在　比利时的美国驻布鲁塞尔公使布兰德・维特洛克　注意到所有德国人深深的憎恨，甚至每个士兵似　乎都被影响到。在他对《比利时》的描述中说道，　德国士兵普遍都很忧郁、意气消沉，很少微笑，　他们总是带着闷闷不乐的悲哀表情大步走，看到　我（即维特洛克）汽车上的小旗就会皱眉，时不　时地，如果他们成群在一块，甚至嘲笑。维特洛　克认为美国人快速地超过英国人成为德国人仇恨　的目标，德国人祈祷的最新主题是“上帝惩罚美　国”。　当英国在战场上不断前进时，德国不利的　战势在后方化为一种恐吓的报复心理，创造恐怖　和震惊。在每一次新的会议上，他们威胁说比利　时国民委员会将要被废除，补给品的供应必须结　束，ＣＲＢ中的美国成员必须被其他人取代，或许　所有的外交特权都将被取消等等。０　美国民众积极响应美国新闻界、比利时救济　委员会和海外俱乐部号召，踊跃捐款捐物，如美　国民众向ＣＲＢ慈善基金和比利时士兵烟草基金都　给予了大量援助，捐款总量均高于其他国家的慈　善捐款。而且，美国一些民众自身也积极参与比　利时救济委员会慈善基金的筹集。这些行动都证　明美国民众受报界对交战国形象宣传的影响，对　比利时人民与士兵充满同情与赞赏，给予了比利　时积极的财力和精神支持，情感上偏离了不偏不　倚的中立态度，逐渐倾向协约国。美国民众的募　捐热情会深深影响美国政府的外交中立政策，促　其偏离中立，反过来，美国偏离中立的外交政策　得到民众的积极支持。　四、结语　美国是所有中立国中国力最强大的国家，对　于交战国双方都非常重要。根据中立的概念，当　一国不支持也不损害战争双方时才是中立。但是　在当时各国相互依存、利害攸关日益密切的情势　下，美国不可能摆脱交战国的影响，欧洲战争的　回声飘荡在美国的空气中。在１９１４．８—１９１７．４美　国中立期间，美国政界、报界和民众向处于战争　之中的比利时人民和士兵提供了援助与支持。在　比利时问题上，美国政府的外交态度、报界的宣　传话语、民众的情感实际上都偏离了中立，使得　他们倾向于协约国。　中立期间的美国在对比援助问题上偏离中立　的态度对比利时人具有重大意义。美国政府为比　利时救济委员会提供了政治支持，保障了救济工　作的顺利开展并在交战国之间展开斡旋，帮助委　员会解决很多困难。尤其在１９１５年５月卢西塔尼　亚号事件后，总统威尔逊对援助比利时工作更加　主动、更加热情。美国报界帮助报道了比利时人　民的生活窘境与苦难以及他们对和平的渴望，还　不断强调美国作为一个大国的责任，这在心理层　面上对美国公众产生很大影响，这种舆论导向最　终会影响美国政府的官方政策。同时美国大众对　援助比利时的热情参与使比利时人充满希望、度　过战争的特殊时期，坚持到和平最终到来。ＣＲＢ　的救济行动使得比利时人在惨烈的战争中生存下　来，美国人民积极参与救济行动不仅鼓舞了比利　时人，也给协约国带来了积极的暗示，美国民众　更加赞赏协约国的行动，厌恶德国的残暴。中立　国的美国曾贷款给协约国，债权人自然要受制于　债务人，这种金钱的联结和美国举国同情的纽带　交织在一起，使美国民众大多数倾向于帮助协约　国，战胜德国。美国在１９１４．８一ｌ９ｌ７．４的中立期　间并未始终严格恪守中立，其对交战双方的态度　经历了一个逐渐偏离中立的过程，对比利时的援　助态度折射了美国立场的变迁；从美国政府、美　国报界到美国民众在感情与思想上偏离中立的态　度加快了美国走向战争的步伐，美国对援助比利　时的大力宣传也为美国走向战争做了舆论动员。　注释　①Ｈａｍｅｒ，Ｊｏｈｎ　Ｈ．Ａｍｅｒｉｃａ，Ｐｈｉｌａｎｔｈｒｏｐｙ，ａｎｄ　ｔｈｅ　Ｍｏｒａｌ　Ｏｒｄｅｒ．Ｌｅｗｉｓｔｏｎ，Ｎ．Ｙ．：Ｅｄｗｉｎ　Ｍｅｌｌｅｎ　Ｐｒｅｓｓ，　２００２；Ｃｕｒｔｉ，Ｍｅｒｌｅ　Ｅｕｇｅｎｅ．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Ｐｈｉｌａｎｔｈｒｏｐｙ　Ａ—　ｂｒｏａｄ：ａ　Ｈｉｓｔｏｒｙ．Ｎｅｗ　Ｂｒｕｎｓｗｉｃｋ，Ｎ．Ｊ．：Ｒｕｔｇｅｒｓ　Ｕｎｉｖｅｒ—　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６３；Ｂｕｒｎｅｒ，Ｄａｖｉｄ．Ｈｅｒｂｅｒｔ　Ｈｏｏｖｅｒ：ａ　Ｐｕｂｌｉｃ　Ｌ　ｆｅ．Ｎｅｗ　Ｙｏｒｋ：Ｋｎｏｐｆ，１　９７９；Ｈｏｏｖｅｒ，Ｈｅｒｂｅｒｔ．Ａｎ　Ａ—　ｍｅｒｉｃａｎ　Ｅｐｉｃ（Ｖｏ１．１）．Ｃｈｉｃａｇｏ：Ｈｅｎｒｙ　Ｒｅｇｎｅｒｙ　Ｃｏｍｐａｎｙ，　１９５９；Ａｕｓｔｉｎ，Ｒｙａｎ　Ｔｈｏｍａｓ．“Ｃｒｅａｔｉｎｇ　ａ　Ｐｉｒａｔｉｃａｌ　Ｓｔａｔｅ　Ｏｒ—　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ｆｏｒ　Ｂｅｎｅｖｏｌｅｎｃｅ．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１９１４—１９１５．Ｉｏｗａ：Ｉｏｗａ　Ｓｔａｔ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２００９；　Ｈｅｒｔｏｇ，Ｊｏｂａｎ　Ｄｅｎ．“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　ｆ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　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Ｄｉｐｌｏｍａｔｉｃ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ｔｈｅ　Ｆｉｒｓｔ　Ｗｏｒｌｄ　Ｗａｒ．”Ｄｉｐｌｏｍａｃｙ＆Ｓｔａｔｅｃｒａｆｔ　ｖｏ１．２１（２０１０）：５９３—６１３．　②悉・布・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源》（下册），于熙　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６３年，第４３７页。　③Ｍａｙ，Ｅｒｎｅｓｔ　Ｒ．Ｔｈｅ　Ｗｏｒｌｄ　Ｗａｒ　ａｎｄ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Ｉｓｏ—　ｌａｔｉｏｎ，ｊ９１４—１９１　７．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Ｈａｒｖａ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　１９５９．３７．　④Ｂｏｕｌｇｅｒ，Ｄｅｍｅｔｒｉｕｓ　Ｃ．“Ｔｈｅ　Ｔｒｕｔｈ　ａｂｏｕｔ　Ａｎｔｗｅｒｐ．”　Ｎｏｒｔｈ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Ｒｅｖｉｅｗ　２０３（Ｊａｎ．／Ｊｕｎｅ，１９１６）：２３９．　⑤⑥⑦⑧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Ｓｔａｔｅ（ＤＯＳ）Ｃｏｕｎｓｅｌｏｒ　Ｒｏｂ—　ｅｒｔ　Ｌａｎｓｉｎｇ　Ｐｒｏｖｉｄｅｓ　Ｓｅｃｒｅｔａｒｙ　ｏｆ　Ｓｔａｔｅ　Ｗｉｌｌｉａｍ　Ｊｅｎｎｉｎｇｓ　Ｂｒｙａｎ　Ｗｉｔｈ　ａ　Ｄｒａｆｔ　ｏｆ　ａ　Ｐｒｏｐｏｓｅｄ　Ｍｅｓｓａｇｅ　ｔＯ　Ｓｅｎｄ　ｔＯ　ｔｈｅ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ｏｆ　Ｇｅｒｍａｎｙ，Ａｕｇ．２８，１９１４，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Ｓｔａｔｅ，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ｕｍｂｅｒ：ＣＫ３１００５５７３１４；Ｍｅｍｏｒａｎｄｕｍ　ｔｏ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Ｓｔａｔｅ（ＤＯＳ）Ｃｏｕｎｓｅｌｏｒ　Ｒｏｂｅｒｔ　Ｌａｎｓｉｎｇ　ｉｎ　Ａｎｓｗｅｒ　ｔｏ　Ｈｉｓ　Ｑｕｅｓｔｉｏｎ　ａｓ　ｔｏ　Ｗｈｅｔｈｅｒ　ｔｈｅ　Ｉｎｄｉｓｃｒｉｍｉｎａｔｅ　】２３　Ｄｒｏｐｐｉｎｇ　ｏｆ　Ｅｘｐｌｏｓｉｖｅｓ　ａｎｄ　Ｐｒｏｉｅｃｔｉｌｅｓ　ｆｒｏｍ　Ｇｅｒｍａｎ　Ａｉｒ—　ｃｒａｆｔ　Ｕｐｏｎ　ｔｈ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Ｃｉｔｙ　ｏｆ　Ａｎｔｗｅｒｐ　ｉｓ　Ｃｏｎｔｒａｒｙ　ｔｏ　ｔｈｅ　Ｒｕｌｅｓ　ｏｆ　Ｗａｒｆａｒｅ，Ａｕｇ．２７，１９１４，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Ｓｔａｔｅ，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ｕｍｂｅｒ：ＣＫ３１００５５７３１２；Ｍｅｍｏｒａｎｄｕｍ　ｔｏ　Ｐｒｅｓｉ—　ｄｅｎｔ　Ｗｏｏｄｒｏｗ　Ｗｉｌｓｏｎ　ｆｒｏｍ　Ｓｅｃｒｅｔａｒｙ　ｏｆ　Ｓｔａｔｅ　Ｗｉｌｌｉａｍ　Ｊｅｎ—　ｎｉｎｇｓ　Ｂｒｙａｎ　Ｒｅｇａｒｄｉｎｇ　ａ　Ｄｒａｆｔ　ｏｆ　ａ　Ｐｒｏｐｏｓｅｄ　Ｍｅｓｓａｇｅ　ｔｏ　Ｓｅｎｄ　ｔｏ　ｔｈｅ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ｏｆ　Ｇｅｒｍａｎｙ。Ａｕｇ．２９．１９１４，Ｄｅ—　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Ｓｔａｔｅ，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ｕｍｂｅｒ：ＣＫ３１００５５７３２１；　Ｐｒｅｓｉｄｅｎｔ　Ｗｏｏｄｒｏｗ　Ｗｉｌｓｏｎ　Ｒｅｐｌｉｅｓ　ｔｏ　Ｓｅｃｒｅｔａｒｙ　ｏｆ　Ｓｔａｔｅ　Ｗｉｌｌｉａｍ　Ｊｅｎｎｉｎｇｓ　Ｂｒｙａｎ＇ｓ　Ｑｕｅｓｔｉｏｎ　Ｃｏｎｃｅｒｎｉｎｇ　ａ　Ｕ．Ｓ．Ｐｒｏ—　ｔｅｓｔ　Ｉｎ　ｔｈｅ　Ｅｖｅｎｔ　Ｇｅｒｍａｎｙ　Ｄｅｃｉｄｅｓ　ｔｏ　Ｆｌｙ　Ａｉｒｓｈｉｐｓ　ａｃｒｏｓｓ　ｔｈｅ　Ｅｎｇｌｉｓｈ　Ｃｈａｎｎｅｌ　ｔｏ　Ｄｒｏｐ　Ｂｏｍｂｓ　Ｏｎ　Ｌｏｎｄｏｎ，Ｓｅｐｔ．４，　】９１４。Ｗｈｉｔｅ　Ｈｏｕｓｅ，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ｕｍｂｅｒ：ＣＫ３１００５５１２４４．　Ｄｅｃｌａｓｓｉｆｉｅｄ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ｓ　Ｒｅｆｅｒｅｎｃｅ　Ｓｙｓｔｅｍ（ＤＤＲＳ）．　⑨⑧⑩⑩Ｂｅｌｇｉｕｍ’ｓ　Ｎｅｅｄ，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　ｆ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１９１４—１９１ｓ３；Ａｌｅｘａｎｄｅｒ　Ｊ．Ｈｅｍｐｈｉｌｌ，Ｂｅｌｇｉｕｍ　ｕ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Ｓｕｒｆａｃｅ，ａ　Ｐｌｅａ　ｆｏｒ　Ｏｎｅ　Ｍｉｌｌｉｏｎ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　ｔｈｅ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　Ｐｌｉｇｈｔ，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　ｆ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ｉｎ　Ｂｅｌ—　ｇｌｕｍ，［１９１４　１９１８］；ａ　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ｎｇ　Ｌｉｓｔ　ｆｏｒ　ｔｈｅ　Ｗｉｎｔｅｒ　Ｇｉｆｔ　（Ｃｉｇａｒｅｔｔｅｓ　ａｎｄ　ｔｏｂａｃｃｏ）ｏｆ　ｔｈｅ　Ｕ．Ｓ．Ａ．ｔｏ　ｔｈｅ　Ｂｒａｖｅ　Ｂｅｌ　ｇｉａｎ　Ｓｏｌｄｉｅｒｓ，Ｂｅｌｇｉａｎ　Ｓｏｌｄｉｅｒｓ　ａｒｅ　ｗｉｔｈｏｕｔ　ｌｏｂａｃｃｏ：Ｔｈｅｙ　Ａｐｐｅａｌ　ｔｏ　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Ｐｅｏｐｌｅ：ｕｎｄｅｒ　Ｗａｒ　Ｃｏｎｄｉｔｉｏｎｓ　Ｓｍｏｋｉｎｇ　ｉｓ　ｔｈｅ　Ｏｎｅ　Ｃｏｍｆｏｒｔ　ａｎｄ　Ｓｏｌａｃｅ，Ｂｅｌｇｉａｎ　Ｓｏｌｄｉｅｒｓ’　ｔｏｂａｃｃｏ　Ｆｕｎｄ：Ｃｏｎｔｒｉｂｕｔｅｄ　ｂｙ　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Ｐｅｏｐｌｅ，ｔｈｅ　Ｏ—　ｖｅｒ—Ｓｅａｓ　Ｃｌｕｂ，［１９１４　１９１８］；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Ｈｕｎｇｒｙ　ｆｏｒ　Ｓｍｏｋｅｓ，ｔｈｅ　Ｏｖｅｒ—Ｓｅａｓ　Ｃｌｕｂ＇［１９１４—１９１８］．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Ｗｉｓｃｏｎｓｉｎ　Ｄｉｇｉｔａｌ　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ｏｎ，ｈｔｔｐ：／／ｄｉｇｉｔａ１．１ｉｂｒａｒｙ．　ｗｉｓｃ．ｅｄｕ．　⑩赫伯特・克拉克・胡佛是后来的美国第３１任总统，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负责主持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的　工作。　⑥１９１４年１Ｏ月２２日在伦敦成立，由美国驻英大使佩　奇任命赫伯特・胡佛领导一组美国人组织建立。此外还　包括西班牙驻英大使，西班牙驻比公使，尼德兰驻比公使，　美国驻德大使、驻法大使，美国驻布鲁塞尔公使和驻海牙　公使。这是被交战国政府认可的唯一的比利时进口渠道。　比利时救济委员会的译法不一，但有个统一的标志是　ＣＲＢ，英文的表达方式有三种：ｔｈ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Ｒｅｌｉｅｆ　Ｃｏｍｍｉｔ—　ｔｅｅ，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ｔｔｅｅ　ｆｏｒ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Ｒｅｌｉｅｆ，ｔｈｅ　Ｒｅｌｉｅｆ　Ｃｏｍｍｉｔｔｅｅ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　⑥主要包括美国驻英大使沃尔特・佩奇，美国驻德大　使杰勒德，美国驻布鲁塞尔公使布兰德・维特洛克，美国　驻海牙公使亨利・凡・戴克，美国驻法大使赫里克。　⑩⑩⑩“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Ｐａｒｔ　ＸＩＶ：Ｂｅｌｇｉａｎ　Ｒｅｌｉｅｆ．”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　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　ｖｏ１．９，ｎｏ．３（Ｊｎｎ．，１９１５）：３１４　３３６，３２０—３２１，　３３５－３３６．　⑩⑩⑧⑧④⑤⑤⑧④⑥Ｇｅｏｒｇｅ　Ｉｎｎｅｓｓ　Ｇａｙ；Ｆｉｓｈｅｒ，　Ｈａｒｏｌｄ　Ｈ．Ｐｕｂｌｉｃ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ｍｚｎｉｓｓｉｏｎ　ｆ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１２４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ｓ．Ｃａｌｉｆｏｒｎｉａ：Ｓｔａｎｆｏ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２９，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４，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１　９８—２０６，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６０３；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９；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４６５；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５７９：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５８Ｏ；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　４６７，４７２，１６６，５８９；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４６６；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　６０８；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４６８；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６，５４５，１６　５５３，　５６６；Ｄｏｃｕｍｅｎｔ　Ｎｏ．５５４—５５６．　⑥⑩刘绪贻、杨生茂、余志森主编：《美国通史崛起和　扩张的年代：１８９８—１９２９》（第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２年，第３９２页。　⑩Ｃｈｅｅｚｕｍ，Ｅｒｉｃ　Ａ．“Ｗｏｏｄｒｏｗ　Ｗｉｌｓ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ｒ：Ｒｅｃｏｎｓｉｄｅｒｉｎｇ　Ａｍｅｒｉｃａ　ｓ　Ｎｅｕｔｒａｌｉｔｙ，１　９１４—１９１７．”Ｊ”一　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ａｌ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Ｒｅｖｉｅｗ　ｖｏ１．８４，ｎｏ．１／２（２００９）：１０６．　⑥⑩④Ａｕｓｔｉｎ，Ｒｙａｎ　Ｔｈｏｍａｓ．“Ｃｒｅａｔｉｎｇ　ａ‘Ｐｉｒａｔｉｃａｌ　Ｓｔａｔ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ｆｏｒ　Ｂｅｎｅｖｏｌｅｎｃｅ’．’’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　ｆｏｒ　Ｒｅｌｉｅｆ　ｉｎ　Ｂｅｌｇｉｕｍ：１９１４—１９１５．Ｉｏｗａ：Ｉｏｗａ　Ｓｔａｔ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２００９，３２０，３２３，１７７．　⑤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Ｗｉｔｈｄｒａｗａｌ　ｏｆ　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Ｍｉｎｉｓｔｅｒ　ｆｒｏｍ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Ｊ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　ｖｏ１．１１，ｎｏ．４（Ｏｃｔ．，　１９１７）：２７０．　◎１９１７年２月２４日，美国驻英大使佩奇收到英国破　获的德国外交部长发给墨西哥的齐默尔曼电报，电报要求　墨西哥加入德国、对抗美国。威尔逊将此电报在《纽约时　报》公开发表，并以此为根据于４月６日向德国宣战。参见　基斯・梅尔顿：《终极间谍》，鲁坦，吴晓妹译，北京：中国旅　游出版社，２００５，第２４—２５页。　⑧“Ａ　Ｃｏｒｒｅｓｐｏｎｄｅｎｔ　ｏｆ　ｔｈｅ　Ｌｏｎｄｏｎ　Ｄａｉｌｙ　Ｃｈｒｏｎｉｃｌｅ，　ｔｈｅ　Ｆａｌｌ　ｏｆ　Ａｎｔｗｅｒｐ．”Ｎｅｗ　ｙ０ｒｋ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ｒ　ｖｏ１．４，ｎｏ．１（Ｊａｎ．２３，１９１　５）：６８２，　６８４，６８６．　③Ｃｏｂｂ，Ｉｒｖｉｎ　Ｓ．“Ｔｈｅ　Ｅｆｆｅｃｔｓ　ｏｆ　Ｗａｒ　ｉｎ　Ｆｏｕｒ　Ｃｏｕｎ　ｔｒｉｅｓ．’’Ｎｅｖｚ　Ｙｏｒｋ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Ｗａｒ　ｖｏ１．１。ｎｏ．４（Ｊａｎ．２３，１　９１５）：７６５．　⑧Ｂａｒｏｎ　ｄ　Ｅｓｔｏｕｒｎｅｌｌｅｓ　ｄｅ　Ｃｏｎｓｔａｎｔ．“Ａｍｅｒｉｃａ’ｓ　Ｄｕ—　ｔｙ．’’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Ｊ　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ｒ　ｖｏ１．３，ｎｏ．４（Ｊａｎ．，１９１６）：６５６　６５７．　＠Ｂｏｕｒｇｅｏｉｓ，Ｒｅｎ４．“Ａｎ　Ｉｎｔｅｒｎｅｄ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ｓ　Ｓｔｏｒｙ．”　Ｎｅｗ　ｙｏ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Ｗａ　ｒ　ｖｏ１．５，ｎｏ．３（Ｄｅｃ．，１９１６）：５０８．　⑤Ｈａｒｖｅｙ，Ｇｅｏｒｇｅ．“Ａ　Ｙｅａｒ　ｏｆ　Ｗａｒ．”Ｎｏｒｔｈ　Ａｍｅｒｉ—　ｃａｎ　Ｒｅｖｉｅｗ　２０２（Ｊｕｌｙ／Ｄｅｃ．，１９１５）：ｌ７３．　⑤“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ｏｒｋ　ｏｆ　ｔｈ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Ｒｅｌｉｅｆ　Ｃｏｍｍｉｓ—　ｓｉＧｎ．”Ｔｈｅ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ｎｏ．４（１９１７）：　１３３—１３４．　⑨Ｌａｗｒｅｎｃｅ，Ｄａｖｉｄ．“Ｏｕｒ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Ｐｏｌｉｃ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ｗａｒ．”　Ｎｏｒｔｈ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Ｒｅｖｉｅｗ　２０１（Ｊａｎ．／Ｊｕｎｅ，１９１５）：５４８．　⑩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Ｇｅｒｍａｎ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Ｎｅｕｔｒａｌｉｔｙ　ｏｆ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ｒ”ｎｆ　０　“Ｚ　Ｌ“叫ｖｏ１．８，ｎｏ．４（Ｏｃｔ．，１９１４）．　国际援助组织为比利时组织的筹款。　⑥海外俱乐部是一个非党派的爱国协会，是联系世界　各地的英国人的纽带，有超过１５５，０００的成员。海外俱乐　⑧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Ｉ．ａｗ．“Ｔｈｅ　Ｎｅｕ—　ｔｒａｌｉｔｙ　ｏｆ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ｅ　Ａｌｎｅｒｉｃ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一　“　Ｌ“训ｖｏ１．９，ｎｏ．３（Ｊｕ１．，１９１５）．　部烟草基金得到英国战争部的官方授权，并在战争公益法　案注册。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Ｈｕｎｇｒｙ　ｆｏｒ　Ｓｍｏｋｅｓ，ｔｈｅ　Ｏｖｅｒ　Ｓｅａｓ　⑧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Ｍｅｍｏｉｒｅ　ｏｆ　ｔｈ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ｉｎ　Ｒｅｇａｒｄ　ｔＯ　ｔｈｅ　Ｄｅｐｏｒｔ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Ｆｏｒｃｅｄ　Ｌａｂｏｒ　ｏｆ　ｔｈ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　Ｃｉｖｉｌ　Ｐｏｐｕｌａｔｉｏｎ　Ｏｒｄｅｒｅｄ　ｂｙ　Ｃｌｕｂ，［１９１４　１９１８２．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Ｗｉｓｃｏｎｓｉｎ　Ｄｉｇｉｔａｌ　Ｃｏｌｌｅｃ—　ｔｉｏｎ．　ｔｈｅ　Ｇｅｒｍａｎ　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Ｉｎｔｅ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Ｌａｗ．ｖｏ１．１１，ｎｏ．３（Ｊｕ１．，１９１７）．　⑩⑧Ｗｈｉｔｌｏｃｋ，Ｂｒａｎｄ．ＢｅｌＥｉｕｍ：ａ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ｖｏ１．２）．Ｎｅｗ　Ｙｏｒｋ：Ｄ．Ａｐｐｌｅｔｏｎ　ａｎｄ　Ｃｏｍｐａｎｙ，１９１９。３３２—　３３３，４ｌ５—４］６．　⑩“Ｃｈｒｏｎｏｌｏｇｙ　ｏｆ　ｔｈｅ　Ｗａｒ．”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Ｔｉｍｅｓ　Ｃｕｒ—　ｒｅｎ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ｗ“ｒ　ｖｏ１．１，ｎｏ．５（Ｆｅｂ．，　１９ｌ５）。１Ｏ２３．　责任编辑梅莉　⑥此数字不仅包括ＣＲＢ在美国的筹款，还包括其他　Ｄｅｖｉａｔｉｏｎ　ｆｒｏｍ　Ｎｅｕｔｒａｌｉｔｙ：ｏｎ　ｔｈｅ　Ｕ．Ｓ．Ａｉｄｓ　ｔｏｗａｒｄ　Ｂｅｌｇｉｕｍ　ｂｅｆｏｒｅ　Ｉｔ　Ｅｎｔｅｒｉｎｇ　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ｒ（１９１４．８　Ｙａｎｇ　Ｆａｎｇｆａ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Ｈｉｓｔｏｒｙ，Ｗｕｈ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Ｗｕｈａｎ　４３００７２）　１９１７．４）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ｔｈｒｅｅ　ａｓｐｅｃｔｓ　ｒｅｌａｔｅｄ　ｔｏ　ｔｈｅ　Ｕ．Ｓ．ａｉｄｓ　ｏｆ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ｅ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ｓｕｐｐｏｒｔｓ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Ｕ．Ｓ．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ｔｏ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ｅ　ｐｒｅｓｓｅｓ　ｅｘｔｅｎｓｉｖｅ　ｃｏｖｅｒａｇｅ　ｔｏ　ａｉｄ　Ｂｅｌｇｉｕｍ，ａｎｄ　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ｓ’ｅｎｔｈｕｓｉａｓｔｉｃ　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ｔｉｏｎｓ　ｉｎ　ａｉｄｉｎｇ　Ｂｅｌｇｉｕｍ，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ｍａｋｅｓ　ａｎ　ｅｘｐｌｏ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ｕｎｄｅｒｌｙｉｎｇ　ｆａｃｔｓ　ｏｆ　ｔｈｅ　Ｕ．Ｓ．ａｉｄｉｎｇ　Ｂｅｌｇｉｕｍ　ａｎｄ　ｉｔｓ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ｆｒｏｍ　Ａｕｇｕｓｔ　１　９　１　４　ｗｈｅｎ　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ｒ　ｂｅｇａｎ　ｕｎｔｉｌ　Ａｐｒｉｌ　１　９　１　７　ｗｈｅｎ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　ｅｎｔｅｒｅｄ　ｔｈｅ　ｗａｒ．Ｔｈｅ　ｐａｐｅｒ　ｈｏｌｄｓ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ｓｕｐｐｏｒｔｓ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Ｕ．Ｓ．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　ｔｏ　Ｂｅｌｇｉｕｍ　ｂｒｉｎｇ　Ｂｅｌｇｉａｎｓ　ｔｈｅ　ｈｏｐｅ　ｏｆ　ｓｕｒｖｉｖａｌ　ａｎｄ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ａｓｓｕｒａｎｃｅ，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ｐｒｅｓｓｅｓ’　ｃｏｖｅｒａｇｅ　ｍａｋｅｓ　Ｂｅｌｇｉａｎｓ　ａｃｑｕｉｒ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ｓ’ｕｎｉｖｅｒｓａｌ　ｓｙｍｐａｔｈｙ　ａｎｄ　ｍａｔｅｒｉａｌ　ａｉｄｓ，ａｎ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Ａｍｅｒｉｃａｎｓ’ｅｎｔｈｕｓｉａｓｔｉｃ　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ｔｉｏｎｓ　ｇｉｖｅ　Ｂｅｌｇｉａｎｓ　ｔｈｅ　ｍｏｔｉｖａｔｉｏｎｓ　ｔｏ　ｉｎｓｉｓｔ　ａｎｄ　ｄｅｔｅｒｍ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ｖｉｃｔｏｒｙ．Ｔｈｅ　Ｕ．Ｓ．ａｉｄ　ｔｏ　Ｂｅｌｇｉｕｍ　ａｌｓｏ　ｒｅｆｌｅｃｔｓ　ａｎｄ　ａｆｆｅｃｔｓ　ｔｈｅ　Ｕ．Ｓ．　ａｔｔｉｔｕｄｅ　ｔｏｗａｒｄｓ　ｔｈｅ　ｗａｒ，ｗｈｉｃｈ　ｕｎｄｅｒｇｏｅｓ　ａ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ｇｒａｄｕａｌ　ｄｅｖｉａｔｉｏｎ　ｆｒｏｍ　ｎｅｕｔｒａｌｉｔｙ，ｔｈｕｓ　ａｃｃｅｌｅｒａｔｉｎｇ　ｔｈｅ　ｐａｃｅ　ｏｆ　ｔｈｅ　Ｕ．Ｓ．ｍｏｖｉｎｇ　ｔｏｗａｒｄ　ｔｈｅ　ｗａｒ；ｔｈｅ　ｖｉｇｏｒｏｕｓ　ｐｒｏｐａｇａｎｄａ　ａ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ａｉｄｓ　ａｌｓｏ　ｍｏｂｉｌｉｚｅｓ　ｐｕｂｌｉｃ　ｏｐｉｎｉｏｎ　ｉｎ　ｓｕｐｐｏｒｔ　ｏｆ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　ｅｎｔｅｒｉｎｇ　ｔｈｅ　ｗａｒ．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Ｗａｒ；ｔｈｅ　Ｕ．Ｓ．ａｉｄｓ；Ｂｅｌｇｉｕｍ：ｄｅｖｉａｔｉｏｎ　ｆｒｏｍ　ｎｅｕｔｒａｌｉｔｙ　１２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