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媒时代算法推荐技术的新闻伦理思考

传媒与法

智媒时代算法推荐技术的新闻伦理思考

李潇涵

(重庆大学新闻学院ꎬ重庆４０１３３１)

摘　要:媒介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ꎬ近年来虚拟现实技术、算法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不断兴起ꎬ并被运用到媒体行业和新闻领域ꎮ技术的更新对媒体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ꎬ它拓展了传播的渠道、改变了传播的方式、增强了传播的影响力ꎬ带来了新闻生产的革新和传播思想的颠覆ꎮ但与此同时ꎬ技术赋权也增加了新闻伦理的思考维度ꎮ本文主要选取智媒时代中具有代表性的算法推荐技术ꎬ从三个方面提出算法推荐技术带来的伦理失范现象ꎬ并对算法推荐带来的新闻伦理困境进行探讨ꎬ以期对算法的伦理规制和算法技术未来的发展方向提出一些思考ꎮ

关键词:算法推荐ꎻ新闻伦理ꎻ智媒ꎻ媒介技术

中图分类号:Ｇ２１０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８１２２(２０２０)０２－００３１－０４

　　科学技术的发展推动着人类社会的进步ꎬ这是人类在几千年历史进程中得到的共识ꎮ很多时候ꎬ技术被视为一种“工具”ꎬ人们利用它改进生产工具、改善生产环境、提高生产效率ꎬ这是整个社会运转和发展的规律ꎮ把技术置于媒介发展和信息传播领域ꎬ我们可以发现ꎬ技术也在不断推动着传媒业的发展ꎬ不仅改变着信息收集、生产、传播、接收的方式ꎬ也对传播的理念、新闻的原则进行着改造ꎬ从而不断更新着媒介与人、媒介与社会的关系ꎮ

随着传媒技术的迅猛发展ꎬ人工智能、云计算、虚拟现实、大数据、５Ｇ等技术不断迭代更新ꎬ已深入人们的生活ꎬ彻底改变了新闻业的生产分发机制和传统的媒介格局ꎮ在这种变化中ꎬ我们不得不面对一种技术与伦理的矛盾:技术重构了传播生态环境ꎬ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传播生态的健康发展ꎮ单纯迷恋“技术至上”或纯粹陷入人文关怀都是不可取的ꎮ

算法推荐作为智媒时代新技术的典型代表ꎬ在这

一、算法推荐缔造传播新生态

梅洛维茨曾经说过:“电子传媒的出现改变了人类生活的社会情境并因此改变了社会”ꎮ在这个媒介融合、技术赋权的智媒时代ꎬ信息生产、分发和接收的方式发生了剧变ꎬ影响着传受双方的角色、观念和交互方式ꎬ人类社会已经从信息匮乏转变为信息过载ꎬ由此大数据和算法推荐应运而生ꎮ

算法原本是计算机领域中一个重要的概念ꎬ随着互联网的普及ꎬ它已经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购物、社交、新闻、健身、理财􀆺􀆺各个领域都或多或少地被算法操控和驱动着ꎮ可以说ꎬ“大数据时代干预生活世界的算法能够解决大量复杂的任务ꎬ包括:执行搜索、优先推荐、安全加密、预测、分析、仿真和优化等ꎬ算法已然成为社会新的权力中间人”ꎮ

特别是在新闻传播领域ꎬ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算法推荐新闻平台ꎬ受到了大众的广泛喜爱ꎬ取得巨大成功后ꎬ包括网易、新浪、搜狐等客户端都纷纷采用了算法推荐技术ꎮ自此ꎬ算法推荐在信息传播领域掀起了改革风暴ꎬ各大平台秉持着“用户至上”的观念进行信息传播ꎬ由此缔造了一种“点对点”、个性化的传播新模式ꎮ

种困境中ꎬ展现出了特有的伦理失范问题ꎬ例如ꎬ隐私权的侵犯、“信息茧房”等ꎬ从而导致信息认知的偏差以及价值观的异化等后果ꎮ因此ꎬ如何正确面对算法推荐技术下的伦理困境ꎬ以及如何尽力规避算法技术的不良影响ꎬ需要我们进行反思和探讨ꎮ

收稿日期:２０１９－０９－１８

作者简介:李潇涵ꎬ女ꎬ重庆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ꎬ主要从事新闻与传播研究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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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算法推荐的运作机制

所谓“算法”ꎬ是大数据时代应运而生的一种技术ꎬ是由于信息几何爆炸增长和个体时间和注意力有限的矛盾而产生的解决方案ꎬ它能够在海量无差别的数据中筛选出用户“很可能”需要的那一部分展现出来ꎬ在这里它似乎充当着传统媒介格局中“把关人”的角色ꎮ而算法推荐就是指使用算法技术ꎬ将海量用户的网上行为和发布的信息进行数据化ꎬ进而挖掘用传媒与法

二、算法推荐引发的伦理失范

算法推荐技术的使用和推广在带来技术红利的同时ꎬ也同样引发了一系列问题ꎮ各类新闻平台作为市场主体ꎬ有自己的利益需求是无可厚非的ꎬ而这种更偏向于商业利益的目的驱动ꎬ会导致算法推荐对公众的忽视和价值导向的扭曲ꎬ由此产生的伦理失范现象值得审视ꎮ

户的爱好习惯和社交兴趣图谱ꎮ它的主要任务就是匹配用户和信息ꎬ让每一位用户都能最快、最便捷地获取自己最需要的信息ꎮ

算法推荐新闻目前主要有四种类型:第一种是最传统的类似“排行榜式”的推荐机制ꎬ是以某种可量化的数据为排行依据ꎬ例如ꎬ点击量、评论数、点赞数等ꎬ为用户推荐新闻信息ꎻ第二种是以构建“用户图谱”为方式ꎬ进行内容推荐ꎮ平台会追踪用户的信息浏览历史ꎬ制作个性化的“用户画像”ꎬ再通过平台之间的交互传递和更多的信息浏览行为ꎬ不断为用户“打标签”ꎬ推测出该用户的个人基本面貌、社会属性、兴趣爱好等ꎬ这是一个连续不断的重绘“用户图谱”的过程ꎬ从而将用户感兴趣的内容不断推荐给他ꎻ第三种是“联想式”推送方法ꎬ计算用户之间的相似程度ꎬ把用户细化为不同的目标群体ꎬ向目标群体集中推荐感兴趣的内容ꎻ最后一种是“混合式”的推荐机制ꎬ给不同的推荐方法混合加权ꎬ以求实现算法推荐新闻的最优效果ꎮ

(二)算法推荐改变传播模式

算法推荐对于传统传播模式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ꎬ它改变了传统的传受方式ꎬ受众在传统媒体时期ꎬ也拥有一定的选择权ꎬ例如ꎬ选择一张报纸中自己感兴趣的新闻阅读、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电视节目观看ꎬ而算法推荐拓展了受众的选择权ꎬ让受众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更多感兴趣的信息ꎮ

同时ꎬ个性化的算法推荐机制塑造了一种“点对点”的传播模式ꎬ每一位受众都似乎拥有一个“信息管家”ꎬ帮助用户搜索、收集、展示感兴趣的信息ꎮ平台致力于打造一种“千人千面”的信息推送模式ꎬ根据“用户画像”进行内容推送ꎬ因此ꎬ每一位用户都可以得到不同于他人的个性化内容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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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性化推荐导致“信息茧房”

美国学者桑斯坦在其著作«网络共和国»中描述了“个人日报”现象ꎬ他认为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和信息的海量增长ꎬ我们能够随意选择我们感兴趣的话题ꎬ完全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为自己量身定制一份“择行为会导致个人日报”ꎮ他也提出这种“信息茧房”的形成“个人日报ꎮ而如果我们长期”式的信息选沉浸于“信息茧房”中ꎬ就会呈现出一种定式化的生活方式ꎬ丧失获取新鲜事物的机会ꎬ个人会失去全方位思考问题的能力ꎬ群体可能出现极化的现象ꎬ社会将缺乏粘性ꎮ

算法推荐新闻的核心就是“个性化”ꎬ个性化的推荐很大程度上优化了用户的阅读体验:它使用户“内容需要ꎮ”但是这种的内容更多地呈现“需要”的标准是由谁来决定呢ꎬ屏蔽掉用户“不需要?

”的作为普通受众ꎬ我们往往关注那些与我们兴趣相关的、观点一致的内容ꎬ而不愿意看到不感兴趣的、观点相悖的信息ꎬ只看我们想看的、听我们想听的ꎬ最终在不断重复中强化了固有偏见和喜好ꎮ然而ꎬ客观来说ꎬ我们是需要多方面信息的ꎬ不同的信息源、表达立场、分析角度是我们进行正确认知和判断的基础ꎮ

一旦沉浸于这样的回声室中ꎬ就很难接受异质化的信息和不同的观点ꎬ导致信息认知出现偏差ꎬ甚至阻碍不同群体间的交流沟通ꎮ

(二)用户画像对个人隐私权的侵犯

的浏览历史“隐私换便利、站点的密码储存”是互联网时代的常态、ＡＰＰ的权限获取等ꎬ包括网站

ꎬ其实都是对个人隐私的一种潜在侵犯ꎮ

使用算法推荐技术进行新闻分发的基础是对用户兴趣点的了解ꎮ这里存在一种理所当然的逻辑:只有知晓了用户更多的、更详尽的个人信息ꎬ才能更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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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地进行推荐ꎮ虽然媒体平台勾勒“用户画像”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个性推荐的优势ꎬ但是从受众的角度来看ꎬ“画像”不断完善细化的过程ꎬ也是自己不断暴露在大数据中的过程ꎮ

隐私是不受他人非法干扰的安宁的私生活或不受他人非法收集、刺探、公开的私人信息ꎮ隐私权被认为是生存权的延展ꎬ是一种不受打扰的独处权利ꎮ当算法介入新闻传播领域后ꎬ隐私权的侵犯又多了一种表现ꎬ即以算法获取用户数据ꎬ以数据训练算法ꎬ以传媒与法

往使普通大众更加关注简单易懂的娱乐化信息ꎬ长此以往ꎬ那些需要深度阅读和思考的内容被算法“屏蔽”ꎬ越来越多的低俗、猎奇的内容被不断推送ꎬ于是用户就更难接触到优质信息ꎬ最终导致“劣币驱逐良币”ꎮ

算法作为一种纯粹的技术ꎬ是中立的ꎬ算法背后的设计者、拥有者、操控者拥有相应的价值取向ꎮ而作为商业机构ꎬ他们往往首先注重的是流量ꎬ而非内容ꎬ充分强调个性来吸引用户ꎬ而缺少社会主流价值数据进行商业买卖ꎮ究竟隐私的范畴是怎样ꎬ还没有明确的界限ꎮ在传统的网络隐私问题中ꎬ人们更关注网络上的财产安全和人身安全ꎬ但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ꎬ个人隐私问题被越来越多提起:淘宝究竟有没有监听功能ꎻＦａｃｅｂｏｏｋ的用户数据泄漏事件ꎻ我的个人信息到底被多少软件记录􀆺􀆺

正如边沁设计的“全景敞视监狱”ꎬ算法往往比想象更无处不在ꎬ更无所不能ꎬ它对于个人的了解远比你认为的还要深刻ꎮ这种对普通用户的“过度了解”究竟是不是对个人隐私权的侵犯呢?虽然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法律对此定性ꎬ但是算法伦理准则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尊重性ꎮ算法要尊重使用者ꎬ尊重社会文化ꎬ也要使人彼此感到尊重ꎮ

算法是面向人的ꎬ对人尊重是一种算法能够被大众接纳的基本准则ꎮ没有充分尊重个人的权利是一种伦理的缺失ꎮ加之ꎬ大数据收集的个人信息的归属问题、数据泄漏之后的追责问题、被遗忘权的实施等问题ꎬ我们不难得出算法推荐技术存在着理论和实践上的伦理失范ꎮ

(三)流量陷阱与价值观异化

我们普遍认为ꎬ算法推送的是一种更为有效的新闻分发方式ꎬ对于用户来说ꎬ能够更加便捷地获取信息ꎮ但究其根本ꎬ对于新闻聚合平台来说ꎬ它们的根本目的是抓住用户ꎬ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ꎮ从这个角度来看ꎬ最大限度地满足受众的需求ꎬ提高点击率ꎬ增加流量ꎬ增强用户粘性ꎬ就能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ꎮ

因此ꎬ在以用户通过点击、阅读、评论、分享等行为来主动表达的兴趣爱好为唯一标准时ꎬ算法平台的“个性化推荐”是“伪个性”的ꎮ工作生活的快节奏、碎片化的阅读时间ꎬ以及天生的猎奇怠惰的人性ꎬ往

导向ꎬ由此传统媒体倡导的主流价值观正在被逐渐消解ꎮ

三、算法推荐技术的伦理困境

算法本身是一种中立性的技术ꎬ但在设计、编写、使用的过程中又不可避免地将人的价值观进行了内化ꎮ由此可见ꎬ算法与人的利益需求、思想观念、价值取向等密切相关ꎬ具有其内在的逻辑和控制ꎮ算法存在价值负荷ꎬ持不同价值判断的人会设计出不同的算法ꎬ或者说是选择不同的算法来解决问题ꎮ由此带来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冲突ꎬ导致了算法推荐技术陷于伦理的困境ꎮ

(一)“技术至上”和“内容为王”的抉择

技术至上主义是一种认为关于技术本身的发展能够直接主宰人类命运并导致社会繁荣的思潮ꎮ持该观点的学者们通常认为技术是独立的ꎬ它的发展不受社会影响和制约ꎬ技术进步能够解决人类所面临的各种问题ꎬ而往往忽视了技术发展给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ꎮ

在智媒时代ꎬ媒介技术的革新为各类内容生产活动和传播活动提供了新的可能ꎮ然而技术不是万能的ꎬ算法推荐技术发展到现在ꎬ仍然存在着缺陷ꎮ目前的算法内容认知、分析数据、分发信息还处在“弱智能”阶段ꎬ不能达到人类智慧的程度ꎬ并且算法的运行逻辑是不能够被大众知晓的ꎮ所以从实际上说ꎬ算法推荐不是完全中立客观的ꎬ不能够对信息进行最合理地分发ꎬ也就导致用户需要的内容、好的内容很可能被算法“屏蔽”ꎮ

技术和内容在这里就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冲突问题ꎮ今日头条采取的解决方法是加入人工进行内容识别和分发ꎬ仿佛是走了回头路ꎬ然而这也是面对技术缺陷最快捷的弥补方法ꎬ而目前我们只有期待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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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法技术能够更透明、更智能、更合理ꎮ

传媒与法

面临的一个问题ꎬ解决这一问题需要社会多方共同努力ꎬ例如ꎬ优化算法技术、健全对算法平台的监管和问责机制、提升受众的媒介素养等ꎮ

传媒技术的发展为信息传播提供更加优良的工具ꎬ它们用以更好地服务人类传播活动ꎬ这是我们发展技术的最终目的ꎮ我们期望未来科学的发展能够使算法推荐技术更加符合人类社会伦理规范、更能满足受众的真实需求ꎬ更能推动社会的整体进步ꎮ

参考文献:

(二)个性化和公共性的失衡

正如我们前文提到的ꎬ算法所追求的个性化会致使“信息茧房”的出现ꎬ“信息茧房”的负面作用主要包括两个方面ꎬ第一ꎬ对个人来说ꎬ“信息茧房”会封闭个人获得更全面的消息的渠道ꎬ使受众只能接触到感兴趣的内容ꎬ从而失去对社会整体的全面认知ꎬ在算法反复长期的作用后ꎬ会导致个人思考方式变的单一和极端ꎮ

第二ꎬ对群体和社会来说ꎬ“信息茧房”会促使共意群体的产生ꎬ社会被不同的共意群体分割ꎬ导致各个群体之间更加隔阂ꎬ难以凝聚成社会共识ꎬ这对社会共识的达成、社会决策的制定和社会价值观的推行都有阻碍作用ꎮ

个性化和公共性的平衡被算法推荐技术打破ꎬ如何在保证社会性和公共性前提下ꎬ充分满足受众的个性化需求ꎬ这是算法推荐技术今后发展的方向ꎮ

(三)商业利益和公众利益的博弈

除了算法推荐推崇的个性化对公众利益的损害之外ꎬ我们也不能忽视算法平台本身的商业性质ꎮ算法推荐看似是在满足受众的新闻需求ꎬ但它的背后ꎬ是一套试图增加用户粘性和提高点击量谋利的商业逻辑ꎬ实则应被理解为对经济利益的追求ꎮ

算法平台为了更好地在智媒时代的激烈竞争中生存下来ꎬ就不得不用尽办法抓住用户、留住用户的注意力ꎮ相比传统推崇真实客观的新闻价值原则ꎬ算法推荐技术更强调内容的新鲜和猎奇ꎬ以求获得用户的点击和关注ꎮ这样的目标导向ꎬ容易导致新闻泛娱乐化、充斥“三俗”内容ꎬ而真正有深度、有思想的内容则被边缘化ꎬ这对于整个媒介环境的健康发展和正向社会价值观塑造具有负面作用ꎮ

作为算法平台ꎬ需要更加认清自己在传播信息、引导受众过程中的角色ꎬ充分承担起作为媒体的社会责任ꎬ在追求商业利益的同时ꎬ兼顾公众利益和社会利益ꎮ

四、小　结

当今社会是信息时代ꎬ是智媒当道的新媒体时代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ꎬ也是算法的时代ꎮ随着技术的发展ꎬ算法推荐还可能引发更多新的伦理问题和争议ꎬ如何使算法变得更加符合人类的伦理要求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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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艾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