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主攻恶性肿瘤。从医30年来,做过上千台手术。突然之间,一张病理报告单将我从医生转换为癌症患者,亲历了所有病人经历的一切。 查出癌
2013年10月8日,我凑了几天假回老家看望父母。他们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我很是放心不下,一早就带着他们到医院体检,我也顺带做了个B超。
我有胆结石十几年,时断时续地痛,痛的时候吃点儿药,不痛就懒得管了,已经多年没做过全面体检。当探头触及到我胆囊的时候,B超医生眉头皱了一下:“胆囊有一个3厘米的实性包块,有血流信号,不太好啊,赶紧手术吧。”第二天我做了一系列相关检查,核磁、CT、肿瘤标记物,都指向恶性肿瘤。可毕竟没有病理结果,我仍然心存幻想。 10月16日,我做了手术。当胃管从喉咙插进去的时候,又干又痛,虽然医生操作极其轻柔小心,但我还是觉得万般无助,我为鱼肉,毫无尊严。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医生和护士谈笑风生。我在这个手术室工作了30年,周围的环境无比熟悉,可此时我却觉得陌生和恐惧。麻醉师问:“还好吧?”然后就把面罩给我戴上了。我睡着了,睁开眼睛那一刻,伴随着的是一阵阵剧痛。摸了一下肚子,腹带,引流袋,
我知道自己真的是患癌了。 医生“杀人”的3句话
最痛的3天终于熬过去了,我开始下地。双膝酸软无力,走一步一身汗,伤口随着脚步的移动一下一下地抻着,那种痛只让人感觉生不如死。
之前,我也要求病人术后尽早下地,面对怕痛不愿意下地的患者,我总是一番长篇大论:“迟迟不下床容易粘连不易于恢复,还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如果再出现下肢静脉血栓就更麻烦了,咬咬牙,下来走走。”生病之后,我才理解患者对医生的那份信任和依恋,还有什么比生命之托更重的呢?
主任来看我,我抓着他的手,泪水瞬间就下来了。问他病理结果,他丝毫没有隐瞒,然后握握我的手:“安心养病,别想多了。”主任的副手开朗健谈,是刚从日本回来的博士。他告诉我他在日本的患癌病人十几年来如常人般高质量地生活着。主任的握手、博士的故事如同强心剂一般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安慰。虽然我也是医生,一直从事恶性肿瘤的治疗,但是临到自己头上,还是束手无策,希望能从医生那里获得鼓励和支持。
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说过,医生有三大法宝:语言、药物、手术刀。有人笑说医生也有“杀人”的3句话:不好、晚了、早干什么去了。之前我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不以为
然。每当有病患家属问我愈后情况时,我总是告诉他们生存率的统计数据。面对可怜的百分比,家属悲痛得不能自已,我表示爱莫能助,很少宽慰劝解。而今,我既想知道自己的愈后情况,又不想听到那些冰冷的数字,我最想听到一句:“手术很成功,一切都会好的。”哪怕仅仅是出于安慰。 我选择了化疗
术后一个月复查,我的身体恢复得不是很好,发烧成了家常便饭,每天的活动仅限于在家里走上两圈,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我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一名癌症患者的现实,每一次亲人朋友来看望,我都泪流不止。知道患癌的那一瞬间,我头脑里闪现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我舍不得乖巧的女儿,放不下体贴的老伴,扔不开年迈的父母。大家都劝我振作起来,可是我承受的肉体痛苦和精神压力你们谁能理解,谁又能替代?
术后对于是否进行化疗,医生们意见不一,我选择了化疗。我有温暖的家,有热爱的事业,无论多么艰难痛苦我都要努力活下来。对化疗的痛苦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12个疗程,3种药物联合的超强化疗方案终于结束了。半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各种化疗的不良反应,发烧、关节痛、神经炎、血小板低、打白介素后的周身不适„„终于,一切苦难都结束了。化疗结束一个多月后,我做了全面的复查,一切都好。我挺过来了!
30多年的从医生涯我问心无愧,自认对病人尽到了100%的责任。而今,站在一个患者的角度上思考我的职业生涯,我又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得更好。对于患者而言,也许医生短短几句鼓励就能成为患者做完整个治疗的支撑。等我重返工作岗位的那一天,我一定会面带微笑地和每一位病人问好,轻声地告诉她:“别怕,我也是一名癌症患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术后,我会问她:“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要不要用些止痛药?”
当过患者之后,我一定会是一名另一种评判标准下的好医生。
(摘自《北京青年报》2014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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